第六章 连锁反应
杨涵与刘定国在外间等了许久赵麦二人才回来,人早冻得木了,赶紧催促二人去将水放好。然后杨涵便扯起嗓门嚷嚷道:“刘定国,你偷偷摸摸要干啥?”
刘定国全没想到杨涵会这么叫,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,只见杨涵冲门口看看又补充道:“想当逃兵么?你给我站住。”
小四川不知他二人去哪里了,怕出事,也正等得心焦,听杨涵在外间嚷嚷,三两步过去拉开门便一脚跨出去,却正好踩在盆沿上,跨得急了收脚不住,盆子倒扣过来将水溅了他一裤腿。
这会儿隔壁班的听人嚷嚷“逃兵”,也纷纷开门来看,跑得快的正好看见小四川出糗,却又不明原委,看一眼便继续关心“逃兵”在哪里。
小四川见鲁春生端着水傻愣着,前面赵麦将一张帕子捡在手里呆望着,也无心和这两个老实人啰嗦,狠狠瞪他二人一眼便朝杨涵那边走。
这会子刘定国才开始发慌,对着小四川走过去道:“班…班长,我就是想去趟茅房。”
杨涵道:“去茅房你东张西望干什么?”
刘定国也有些急智,指着几棵树道:“我听见哪里有声响,便想看看是什么。”
小四川见两人都在,心下稍缓,便要刘定国带着去看是什么在响,这也是小心无大过。刘定国不曾料到小四川鞋袜湿着还真要去看,只得假意领小四川去看。
一路上小四川问的更加详细,什么样的声音?距离有多远?大体在什么位置?等等细节无一不细问。刘定国一个谎言盖一个谎言,越问越心慌,几次险些露馅。小四川越问疑点越多。暗想:“二人出来时间不短,上茅房干什么这会子才上?天寒地冻得,杨涵一个人却在外间干啥?那水也无巧不巧地刚好摆在门口。”
仔细搜索过刘定国所指的方向,小四川心里更加肯定这是几人设的局,也不拆穿,伸手指着茅房方向对刘定国道:“快去快回。”对杨涵道:“你愣着干嘛,给我回屋去。”
檐下赵麦还傻站着,方才他既没有跟去,也没回屋。小四川走到赵麦身边,尽量放缓语气道:“以后别把水放在过路的地方,快重新打去。”
杨涵跟在小四川身后直得意,冲赵麦连连眨眼。赵麦见弄湿了小四川裤子鞋袜,小四川又不骂他,心里好生过意不去,赶紧弯腰去擦小四川的裤脚,口中没口子道歉道:“班长,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!”
小四川心里却实在烦躁得很,将赵麦手挡开道:“快去吧,大家还等着洗了睡觉呢。”
杨涵进屋后只得将得意先放一放,但心里却激动得很,一直到睡觉才冷静下来,回头一想小四川的反应,越想越不对劲,又没处说,反把自己折腾得睡不着觉。
小四川将湿了的鞋袜脱下在门口挂了,待冻结了冰,敲去上面的冰渣,拿到火炉子边烘着。次日早起,却把以前从美军身上脱下的鞋子翻出来穿着。到训练时,依旧是各班带开训练,小四川将人带到地头,也不急着说训练的事,反而道:“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就不问了,但别当我是憨包。我只是觉得你们支老实人来顶灾,实在不怎么地道,敢做就要敢当嘛。”
一番话下来,新兵们心里都犹如打了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,朱润生觉得最冤,开口道:“这不关我的事。”
小四川反问道:“那你说关谁的事?”
朱润生想把人抖出来,又怕落了个打小报告的名声,一时间有些犹豫。小四川也不等他说话,手一摆道:“你也不用说,现在晚了,事前没说,事后就是同谋。我也不想再继续追究,只希望你们记住,一班是一个集体,有力气,留着对鬼子使去。”
马易军也才从新兵过来不久,本来挺同情新兵的,这一来却也恼恨了,只是不知小四川本意,暂且按捺住怒火。待新兵们散开隐蔽,他便拉开小四川道:“那朱润生明明在犹豫想说,你怎么就不让,要让老子知道谁从中捣得鬼,非打扁他不可。”
小四川却不怎么生气,嬉笑道:“我都不急,你急啥子嘛?看不出来这帮孬兵还有些鬼点子,行!如果再追问,那朱润生是应该会说的,可说完了以后他就别想再融入那个集体了,我最恼他们支老实人来顶灾,若不出我预料,张罗这事情的不是杨涵就是李营生,说不定两个都有份,该另想个法子收拾收拾他们,好让他们长点记性。”
马易军道:“我不知你想什么,要收拾,随便挑着他们点由头,罚他们趴一上午就是,连我这不开窍的都知道,你又何苦去想什么办法。”
小四川道:“光整人有什么用,得让他明白些道理才算起到治病救人的目的。这个说细了我也说不清楚,反正不是那么简单。”
马易军道:“你那一肚子心眼我学不来,你自己想吧。”
新兵们预料的报复没有来,小四川没过多久便回来让众人起身,然后逐个纠正刚才得疏忽,完了又继续训练,整个上午与昨天下午并无区别。
兵们小心翼翼学着,休息时也相互纠正和交流经验,深怕有人给他抓住由头趁机报复,到时又要殃及全体。一个上午下来,学习效果却又比其他班好了一截。
杨涵疑心有长舌得走了嘴,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,午休时便私下里与李营生商量道::“这事儿不太对阿!”
李营生其实也正想着,但仍假意反问道:“哪里不对?”
杨涵道:“那厮明知是人故意整他,刚才朱润生眼看就要说了,他怎的又继续追问了?”
李营生道:“可能是已经知道了吧,他口中说不问,但找着机会肯定要报复的。”
杨涵道:“定是哪个长舌的打了小报告,不然他为何不问个详细。那厮在训练时完全可以收拾咱们,但他却装作没事儿一般,只怕是不想轻易善了的了。”
李营生道:“说得也是,这训练时折磨咱们已经够毒了,他却还不满意,心里肯定是恨极了,报复起来必定不轻。”
杨涵道:“总不至于等上战场时打咱们黑枪吧?”
李营生道:“按说是不会的,但人心隔肚皮,在部队上咱们是新人,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,谁知道那帮老油子有些什么龌龊手段。”
杨涵越听觉得越玄,惊道:“那可咋好,早知道当初就忍忍算了。”
李营生道:“事情都做了,后悔药可没得吃。要我说,人不得罪已经得罪了,一不做二不休,咱们把他告上去,直接告到团里,就说他无故打骂咱们,班里又有哪个没吃过他拳脚的。到时让他丢官最好,即便有人护着他,人人都知道咱们和他有矛盾,他要整咱们也就不敢再太明目张胆了,是不?”
杨涵道:“这梁子可就结深了,要不咱们还是去向他道个歉,说些好话算了。”
李营生不以为然道:“说好话有个屁用,要是能这么轻易就化了,那今天咱们就吃过苦头了。”
杨涵道:“也是,既然决定要做,咱们就该谋划仔细些才好,单是告他打骂咱们是不够得。依我看,咱们应当把他平时的罪状都收罗一下,一并告他。再收集些他平时说过的话,说他革命不满,宣扬投降主义。末尾还得再加上一条‘乱搞男女关系’。”
李营生眼珠子一转便想起李承楠来,满脸惊讶地用手指着杨涵道:“你小子够毒,照这么弄,我就不信弄不垮他丫的。很多事用嘴说是说不清的,还得白纸黑字才表达得清楚,只是这写东西的事儿我不太行,还得你担着点,最好能写得详细些,得有凭有据才行。”
杨涵这才想起事情得由自己来办,想推脱,又实在找不出好点的借口,心里暗骂李营生奸诈,口里却与他假意商量道:“你看咱们要不要找大家联名去,人多力量大,声势也大嘛!”
李营生道:“这事儿恐怕有点难,指望那帮胆小鬼同意,比登天还难。依我看就你来写,如果上面要管,来了解情况,到时就由我来说服大家实话实说好了。”
杨涵岂能不知其他几个新兵不会愿意掺和,只不过想借机推脱而已。李营生直接说穿了,杨涵也不好再提联名,退而求其次道:“确实也是,到时人没找着,反而走漏了风声,反不如匿名稳当。”
李营生郑重道:“不行,匿名的不够力度,打蛇不死反被咬,谁写的,人家最后肯定能猜出来,倒不如正大光明的告他。到时咱俩一明一暗相互配合,你告发我作证,就不信整不倒他。”
杨涵细想来也觉李营生说得在理,想假手他人,这等事儿除自己外他还实在不放心,便不再言语,任由旁人商量去。直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后才出声应承下来。
